這暗,也是正合適的,那昏黃的路燈,于此時也是一種刺痛。仿佛自己所有的感情被它一照就灰飛煙滅了,自己也就成了一個空殼,空到連回憶也不復擁有了。所以還是擁了這暗,在每一個熟識的角落里逗留。
席地而坐,用手掌感受塑膠跑道的凹凸,在這樣靜的夜里,我像是在回憶著許多,然而什么都沒在想,只是讓自己沉默著,因為在這樣的不舍的痛下,我已沒了力氣去轉動腦筋,就如我不能再多走一步一樣。安靜著,又像被什么扼住了血脈,讓人沉重,讓人長嘆,所以又不停地低頭,抬頭,再低頭,看煙圈慢慢抖動著生起,又散去。
白天是人,夜里就成了孤魂。即將離開的我們,總要在舉盞后才能入睡。又是誰的一聲悶哼,讓我看到倚墻,垂目,眼角淚淌無聲。床上地上的雜亂,成了一種凄冷。曾經(jīng)的苦樂與共,冷暖相知,卻只能留在同學錄里,連同這屋子,都不能再見。
墜物絕不是發(fā)泄,只是被離別的傷感壓抑的死寂的人,想再一次聽聽自己心碎的聲音。相伴良久的東西,從熟悉的陽臺拋下,在高空的夜氣里飛落,勾出生活的點點滴滴的片段,讓感情再從頭溫習,而后就是終結,砰的一聲,久久沉寂。像麻木了的心的裂開,碎了,卻沒有痛的感覺,看著它躺在地上,死了一般。
你見過淋過雨的夜里的科大的路嗎?你見過嗎?在燈的映射下蒸騰起離地許多的柔柔的黃色,順著路一直彎下去,而兩旁草坪此時被夜黑吞沒,成了極好的反襯,如人心的空洞洞,也更顯了路的溫柔的明。
一把吉他,沉沉地掃弦,低低的嗓音,唱在輕顫的心底:你說你將離去,卻不忍轉身,笑容汗水和淚滴,變成了永遠的往昔;誰是誰的上鋪,誰叫誰兄弟,誰老是搶誰的宵夜,誰拍著肚皮說下個月罩你;其實不曾忘記,黑了你的橡皮,還抄你的講義,老在考前征用你的鋼筆,還總說客氣客氣!
真的要離去時,卻又什么都記不起,只有眼中的濕潤,和重重的嘆息。我走,也一定要在夜里,因為在夜的靜里,科大一定能聽到我離去時心的哭泣。
終于漫長歲月,現(xiàn)已皆成流水,我不知道,擁抱你的將是誰;多少夢和往事,遙又依稀回想,我也難再說,永遠伴隨你。遺憾,到了極點就都沒有了淚。滿帶行李,坐在車里。當車子駛向校門,駛出記憶,當我回頭看的一瞬,一路熟識,怯怯清冷,暮色里的科大的身影,將伴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