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異常的酷熱,而你卻選擇了留在上海做暑假工,我沒有多想,因為你家里的情況也不是很好,阿姨和叔叔也都在外地灑汗。我覺得你必定是個孝子,因此心里對你又愛又崇拜。我沒有去過上海,腦海中關于上海的殘景都是你涂抹上的,你說上海沒有雜草,到處都是整齊的草坪,有時草坪里會偷偷混進去許多小蟲子,所以不能一下就坐上去,蟲子會把你的屁股吃掉一半的。而我卻想:如果能跟你背靠著背坐在草地上曬太陽瞎聊天,即使沒了屁股我也會很幸福,況且你也沒有了半個屁股,以后就不會有人愛上你,對我來說就安全了。你還發給我一張你們學校圖書館的照片,那么宏大!我又一次被震懾了……
暑假終于過去了,你從上海回來,送我一只手表。盒子是黑色磨砂的,又大又重,上面是“天王表”的標志。我懷著敬畏的心打開它,啊!它是多么漂亮、高雅。你告訴我說它的標價是一千人民幣,我再一次目瞪口呆,它太貴了!我怕我配不上它……你滿意地把它戴在我的手上,卻沒發現我全身上下沒有跟它相配的地方……原來你打工就是為了給我買禮物,那一刻,我很俗氣的用金錢來衡量你對我的愛!
一直以來我都注意到了一點,你身上的每件衣服都是牌子貨,有的我甚至叫不出名字,難道上海那個地方不允許穿地攤貨嗎?也許你被他們同化了,再走不出他們的圈子,你需要一些東西來鞏固你的自信,我不是六十年代的中國女性,所以不會像家長一樣說你,只是你第一次讓我覺得害怕。
你說你想繼續留在上海,以后把根也扎在上海。上海對你來說是希望是沃土,對我來說卻是一個迷。我從來沒想過進軍北上廣,因為我喜歡安靜的生活,最好生活的節奏像時針一樣慢,那樣即使我用了分針一樣的速度也會覺得我已經跑在了生活的前頭。你把這定義為不思進取。
分手是你提出來的。理由很簡單:理想不合。那天,你除了大談理想問題,還說出了讓我無言以對的話,你說我穿得像個初中生,“品位”兩個字根本就不是為我而造的;還有——你說——你的室友和他女朋友每次見面都會做愛,而我卻不依你……去你媽的狗屁理由,上海把你教壞了!
從那以后,你成了我心中的毒瘤,越王勾踐臥薪嘗膽,而我每每想起你就會憤怒,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一年后我順利考上了上海某所大學的研究生。我想親眼看看上海,就像沒有吸毒的人對毒品好奇一般。它的確跟我待的那個小城市不同,即使是郊區也可見徹夜的燈火,那迷亂的光照在我的身上,卻像黑洞一樣企圖把我吸進去,我打了一個寒戰,回了它一個冷笑……
我不知道會不會在這座城市遇到你,它太大了,即使你離我只有十米我也很難找到你。我設想過無數個與你重逢的情景,但若再見,我們應該會相視無語吧。不如不見。
現在再想起你我已經不那么恨了,也許你是對的,但無論如何我是要謝謝你的,因為是你把我帶到了上海,讓我有展開翅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