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崖邊,海風助著浪花沖向崖壁,海水貪婪的吞噬著巖石,在它們身上刻下歲月的印記……
女孩獨自坐在那個離海最近的地方——崖尖最突出的巖石上,在海風、海浪之下,顯得那么的脆弱。
女孩已經這樣坐了很久了,多年來,她就一直這么坐著——孤獨地坐著,坐在這里聽海——聽海哭的聲音……
女孩看不見,小時侯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使她失去了視網膜,從此,女孩那雙美麗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那五彩繽紛的世界了,女孩的生命里,就只留下了黑暗和孤獨。
因為這樣,女孩的生活墜入谷底,她不愿意聽到別人議論紛紛的聲音,也不愿意自己被當作動物園里任人觀賞的“猩猩”,雖然女孩眼睛看不見了,但是她依然可以感覺得到那些熾人的目光。
女孩選擇了逃避,為了逃開這一切,女孩哭過、鬧過,甚至不惜以死忘來要挾。終于,在父母無奈的嘆息中,她如愿了。在這個人跡罕至的海崖邊,女孩每天做的,就只是這么靜靜的坐著聽海。她覺得這整個的海,都是她的,只為她一個人而存在,那每一朵翻滾的浪花,都是在為她而哭泣……
照顧女孩的,是一位守海的老人——他的子女都在國外,家人幾次想把他接出去享享清福,可是,老人就是舍不得這里,始終沒有答應,于是,女孩就和老人一起守著這片哭泣的海……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女孩回頭,沒有焦距的美目準確地對上來人的方向:“爺爺,你帶誰來了?”
“爺爺,真的耶,她真的聽的出來啊,她的感覺真敏銳啊……”突兀的,一個夸張的男聲搶先響了起來——很年輕的聲音。
“丫頭啊,”老人的聲音瑟瑟的抖著,像海哭的聲音“這是我小外孫,他從國外回來了,他這次是……”
“爺爺。”男孩打斷老人未說完的話。
“是什么啊,爺爺?”女孩皺了皺眉頭。
“沒什么,沒什么拉,我……那個……我這次是……哦,我這次是放假回來玩的,沒什么的……”男孩的話有些結結巴巴的。
放假?撒謊也不會,女孩挑了挑眉,哪個鬼學校會在九、十月份放假?不過,女孩并沒有再繼續追問——這與她無關,既然他們不愿意說,那就表明是不想讓她知道,那么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女孩起身向回走,腳下幾塊碎石隨著滾落崖下,發出細小的撞擊聲。
“以后你不要再坐這里了,很危險的!”男孩脫口而出。
“與你何干?”女孩硬邦邦的聲音摔了過來,腳步卻沒有絲毫的停頓。
“我好心關心一下嘛,干嗎那么兇啊。”男孩小聲委屈的辯解。
“不需要!”女孩擲地有聲。漸行漸遠。
“沒見過怎么冷的女孩。”男孩無奈的嘟囔。
以后的日子,很精彩……
男孩總是千方百計地跟著女孩,不停地在女孩身邊說著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至少,女孩自己是怎么認為的。而女孩卻總是用一成不變的千年寒冰臉來面對這個一定是牛皮糖轉世的厚著臉皮死纏爛打的男生,但是,似乎效果不佳,男孩從來沒有因為這個而被嚇跑過。相反的,男孩還添油加醋的說:“我就像那打不死的蟑螂一樣生命力頑強,不論遇到什么樣的生存環境,都難不倒我的,和而后,你那張寒冰臉我早就習慣了,你是嚇不跑我的,還有沒有什么新鮮一點的,千篇一律太沒有挑戰性了……”
女孩氣的半死的同時也實在是拿這個臉皮比城墻還厚的男生沒轍,只好順其自然,聽之任之了。日子久了,也就漸漸習慣了有男孩陪伴的日子和他嘴里永遠也說不完的廢話,女孩懷疑,是不是把他放進無人的深坳,男孩也會自己說個沒完。
從此,在崖邊坐著的,就成了兩個人,一個沉默不語,一個嘮嘮叨叨……
“你干嗎總是喜歡坐在這么危險的地方啊,看不出來你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女生還那么有冒險精神啊。”男孩每次來這里都要咕噥一遍,反正他知道女孩也不會給她答案,隨口說說罷了。
“因為這里離海最近。”不知道是因為終于厭煩了男孩的鍥而不舍,還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女孩終于給了男孩一個明確的答案。
“原來你是喜歡看海啊,那也用不著跑到這么危險的地方來啊……”男孩興奮過度的滔滔不絕。
“看?我這樣還看的見嗎?”女孩敏感的頂了一句。
男孩暗自吐了吐舌頭,老天,這也未免太神經過敏了吧。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說錯話的男孩難得的安靜了。
“我只是喜歡聽……”許久,女孩突然冒出這么一句來。
“聽?聽什么啊?”男孩莫名其妙的問。
“沒錯,是聽,聽海,聽海哭泣的聲音,那是它們在為我而哭泣……”女孩憂傷的聲音在海風中飄蕩。
“哭?”男孩還是一臉的不知所以然,“海哭?為什么是要哭,干嗎不是海笑啊?”
“笑?在黑暗中,有笑容的存在嗎?沒有的……”女孩低落的喃喃自語。
……
日子,就這么平平淡淡的過去,在男孩的陪伴下,女孩的話,也漸漸的多了些,笑容也時而綻放。這,讓男孩和老人都很高興,暗中祈禱,希望女孩有一天能夠從黑暗的深淵中走出來。
或許,是上帝聽到了他們的誠意,驚喜,在不久就降臨了——由于女孩家長不斷的努力,他們終于找到了適合女孩的視網膜,女孩的眼睛終于又有重見光明的希望了。聽到這個消息,所有的人都興奮異常,女孩更是像被打了興奮劑一樣,一下子變成了吱吱喳喳、沒完沒了的小麻雀。興奮過度的她沒有發現男孩似乎格外的沉默……
很快,手術結束。剩下的,就只有漫長的等待。等待,往往是最折磨人的,每個人都在焦急的盼望著最后的結果,但,又是那么的害怕結果的到來。
……
拆線的日子終于到了,女孩突然有了不想拆線的感覺,可又有另一個聲音在急切的催促趕快拆線,女孩覺得自己矛盾的快打結了。
紗布,一層一層,被拆開;光線,一點一點,透進來。當紗布拆盡,醫生柔和的聲音傳來:“好了,你現在可以試著慢慢將你的眼睛睜開了,要慢慢來,別著急。”
女孩覺得自己的腎上腺分泌已經到達最極限了。女孩緊閉著雙眼,唇也抿的死緊的,長而美麗的睫毛不停的顫抖,一雙手更是不自覺的撕扯著身下可憐的床單。
“不用怕,大膽一點,難道你就不想看看你的父母嗎?他們現在都在你的身旁,你可以作到的,別怕,相信你自己,別緊張……”醫生不斷地安慰著。
眼簾,閃了閃,瞇開一條小縫。眾人屏息。但,很快的,又合上了。大家不禁都焦急的準備開口,醫生卻輕輕搖手,示意大家安靜。醫生也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地握住女孩的手。眾人再度屏息以待……